翻译人必看宝藏文丨那些难忘的“译”瞬间
本文作者 何海交
理科生读广外，英国利兹大学应用翻译硕士，后有超过二十年英汉互译经验，原广州亚运会组委会笔译主管，现为舜禹环球通赛事总监。
负责舜禹环球通Transphere公众号运营的同事联系我，希望我帮写一篇稿子，只要跟翻译相关，任何内容都可以写。她还暖心地叮嘱我，希望我在最放松的状态下写，不要有压力。话虽如此，这些天我竟然茶饭不思，有一种茶壶里煮饺子的感觉，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写自己对翻译的体会。于是我就开始捋自己一路过来的历程，细细回味其中的甜酸苦辣，写作的题目也就出来了，我想写写那些难忘的“译”瞬间，尽可能地给读者呈现更多的干货。
01
眼界大开
1998年，英国利兹大学，应用翻译硕士课程
▲何海交在英国
那时候班里有十几位同学，其中有四五个老外同学还是中国通，像来自英国的Terry就曾在中国多所大学担任过外教，来自德国的Bonte是在复旦大学念的中文。第一堂的“中译英”课对我打击很大，发现自己憋了半天译出来的文字磕磕巴巴，而老外同学译出来的文字却很清爽。他们的用词也不见得高级或者是复杂，可读起来就是让人很舒服。课堂上对翻译的讨论，也让我眼界大开。我印象中有一回一位英国同学提出，如果中文原文中出现了“瘸子”、“瞎子”等politically incorrect（政治不正确）的用词，英文该如何处理？这都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何海交在英国
国外的生活也是处处皆学问。有一回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打的士，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路该如何走，有人就随口说，“Driver, please turn right here.”（司机，请在这里往右转。）没想到司机却满脸不乐意地说，“I’m not your servant.”（我不是你们的仆人。）此话一说完，留下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后来同样的场景，我听见一位英国同学使用了Mr. Bus Driver（司机先生），我才恍然大悟。
02
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要常常做
2001-2005年，广州某私企，双语杂志编辑
▲刚回国，担任双语杂志编辑的何海交和他的同事们
这是我回国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公司老板从一开始就有心招纳我，面试就是带着公司的美国外教请我吃了一顿饭，让我心生窃喜，“跟着美国外教一起工作，至少英语不会丢！”就这样无知又无畏地投身到了英语出版行业。我的核心任务是在外网上搜索好的英语文章，然后把这些好文章按照出版标准翻译为中文。这是让我真正长本事的五年，我尝到了常做“重要而不紧急的事情”的甜头。我执拗地认为好的质量在于挑选，别人看十篇稿子挑一篇，那我就看一百篇挑一篇。
无形中，我精读了海量的英文材料，也培养出了英语的语感；同时，我也隐约触摸到了英语学习的终极秘密，那就是“培养自学的能力和自觉学习的习惯”。
▲《疯狂英语阅读版》创刊号（图片来源：孔夫子旧书网）
有一回我挑选了几幅台湾画家的漫画，是一些很唯美的画面，形容失恋的酸楚。原画作配有文字，其中有这句，“以为凭着我的思念，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这句话译成英语。这是一句看上去简单，却很难译好的话。我记得当时被这句话折磨了好几天，甚至还和外专一起讨论，可一直没有译出让自己满意的版本。后来是在睡梦中灵感一现，半夜把译文手抄了出来，然后眼光光地坐到天亮，一点也没觉得困倦，反而觉得很兴奋。
这句话被我译成：I assume that you would appear in front of me if I miss you hard enough.现在看来，if I miss you hard enough 是在吃透原意以后的自我发挥。这句话的翻译对我意义重大，很大程度上是让我变得“胆肥”，让我可以抛掉“形”的桎梏，而追求“神”的通达。类似的例子还有：
整个过程虽然冗长，却因为志愿者的热情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The entire process was lengthy, however, thanks to the hard work and warm smile of volunteers, the long wait became delightfully endurable.
说明：delightfully endurable是我生创出来，没有去削尖脑袋去琢磨“生动鲜活”该如何译。
异性不同间
原译：Different rooms for different sex
改译：Same-sex occupancy of hotel rooms
说明：这就是我想说的语感，修改后的译文更加清晰。
03
如何面对质疑
2008-2011年，广州亚组委
何海交在广州亚组委
国际赛事的语言服务有一个特殊性，就是很多说法的原始出处是英文，可在回译的时候往往又译不回去了。举Guest Pass Centre为例，这是国际赛事里的一个标配，任何访客在进入场馆的时候都需要出示身份注册卡或guest pass（访客卡），而偏偏这个词在国内的体育圈被译成“访客中心”，而不是“访客卡中心”。有一回第三方的合同商就质疑我的译法，坚持要将访客中心译为Guest Centre，我就进行了耐心的解释。
《东京奥运团长指南》阅读笔记
我当时是以社会专业人士的身份进入亚组委，担任起了笔译主管的角色。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赛事的小白，很自然的，由于赛事知识的匮乏，很快我就被打了一个又一个闷棍，翻译或审校过的稿子被退稿，有些反馈还很难听，认为我就是在“瞎改”。有一段时间我抑郁到怀疑人生。痛定思痛之余，我主动跟领导申请要“闭关”一段时间，不再接稿子做，而是专心阅读赛事相关的英文文稿，边看边做笔记，遇到不懂的就跟同事们请教。而有了赛事知识的沉淀，我经手的翻译稿件也逐渐受到认可，到后来领导要确认稿子我已经看过了才放心。有一回，我和一位我很尊敬的大学老师建立了工作上的联系，一起探讨赛事语服工作。聊完，冯老师赞了我一句，“你是一个眼里有活的人，加油！”我到现在还记得被夸奖时的自豪。组委会工作的高光时刻是亚运闭幕式第二天九点的新闻发布会，当时我们笔译组全员通宵值班。稿件是凌晨一点多才拿到，组员各自分工做一部分，我是最后的审校，我们一直忙到早上五点多才忙完。后来，现场的同事告诉我，外聘的国际同传译员几乎全文照念我们提供的翻译稿件，只是修改了一个用词。听到这句话时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关键时刻我和我的团队顶住了压力，没有掉链子。
何海交摄
有这样一句应景的英文：Being challenged in life is inevitable, being defeated is optional.（被质疑、被挑战是人生常态；因此变得颓废则没有必要。）
04
慢慢来，来得快。
何海交在汕头大学做体育赛事语言服务相关分享
一名译者在行业里面浸淫的时间越长，掌握的套路也就越多，往往一看到一句话，脑子里就能立刻浮现出对应的译法。一方面这是译者经验的体现，而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诅咒。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就被自己的“套路满满”折磨，觉得自己言语无趣、面目可憎。后来是通过阅读我才慢慢走出来。照自己的说法，“主动给自己抓药吃”，就是让自己的好奇心引导着自己，不挑食地看。像我平时翻译招商类的文稿比较多，我就老老实实啃了美商会和欧盟的中国营商报告，几乎年年看；并为自己能够在翻译过程中运用到新的说法而欢欣鼓舞。同时我还勤查字典，夯实自己的武器库，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去学。
有一次，我帮一位朋友校对一篇小稿子，内容是广东省委开会学习格力的自主创新精神，其中有这么一句，“广东省委书记表达了对格力及所有广东企业的关心。”原译文是：Secretary of the CPC Guangdong Provincial Committee expressed concern for Gree and other enterprises based in Guangdong.
初看的话，这句译文一点问题没有，字典里查“关心”，推荐的单词就是 concern；可我还是感觉哪里不对。马上查字典，发现了 express concern 的相关例句：Many in environmental movements express concern over the potential dangers of population growth./Critics express concern that it could turn Aqaba into a haven for smugglers and undermine sovereignty./The new techniques raise some safety concerns.
换言之，express concern 的意思更多是顾虑与担心，A cause of anxiety or worry,和原文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反了。本来是想要赞扬格力的，变成是对格力的问题深表忧虑。当然了，concern 还有一层意思，指：A matter of interest or importance to someone，中文意思是操心的事。例句有：Oil reserves are the concern of the Energy Department./The survival of an endangered species is of concern to wildlife biologists.
所以，为了避免歧义，我就选择修改这句：Secretary of the CPC Guangdong Provincial Committee also expressed that he had alway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Gree and all other Guangdong-based enterprises.
何海交的伴读书童猫元旦
我是在亚组委任职期间开始使用牛津英语搭配词典的，现在这个词典还有电子版：https://www.freecollocation.com/这也是我想给所有从事中英翻译的人推荐的一个神器，我还买过好几本送给身边的朋友。在我看来，使用搭配字典有很多好处，如：确保英语表达的地道性、灵活性，让译者在翻译输出的时候有针对性的信息输入，这样能丰富译者的单词选择。举例如下：
邓博士在深圳论坛现场全程以中英文主持，展现了极佳的人文科技素养和专业台风，知性优雅又不失风趣的主持，让现场的节奏张弛有度，互动生动深刻。专业的主持人也让深圳论坛的嘉宾在对谈中找到自己发挥才思的空间。
As the bilingual anchorwoman for the Shenzhen Forum, Dr. Deng has demonstrated her inimitable hosting style and intimate knowledge of humanity culture and science technology. The rhythm of the forum was fast and easy, and guests attending the forum interacted well with Dr. Deng and felt at ease in sharing their valuable insights at the event.
首先“台风”该怎么翻我不知道，字典里大部分是指天气现象的台风。所以我就理解成主持风格，于是就有了 hosting style，然后就需要把前面的“知性优雅又不失风趣的”形容词前缀译出来。我的方式就是选择性地不看，不受这些信息的干扰，而是查与 style 相搭配的形容词，我就找到了inimitable，字面意思是“独特的，无法效仿的”；同样的处理，在译“极佳的人文科技素养”的时候，我就先选了 knowledge 这个词，然后挑了intimate这个形容词，指熟练掌握的知识。很偶然的，inimitable 与 intimate 还有点押韵。
电竞的发展，目前有着很强的爆发力，但就和长跑一样，有后劲、有自己的步调和节奏，才能跑得更远。
When making a comparison to running a long-distance race, it is evident that e-sports has demonstrated its explosive power; however to run farther e-sports must acquire its pace, rhythm and the ability to keep the momentum going.
别致、惊艳、璀璨、展现更强大中国——2月4日晚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后，世人对这场盛大表演不吝赞美之词，也对接下来的16天“冰雪之约”，有了更强烈的渴望感与参与感。
“Brilliant, stunning, magnificent, exhibiting a much stronger China”----people from around the globe eloquently expressed their admiration for the spectacular Opening Ceremony for Beijing 2022 Winter Olympics on February 4, and grew a stronger sense of yearning and a sense of participation for the following 16 days’ beautiful encounter with the ice and snow.
05
翻译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让我收获了很多快乐。
何海交摄
我的理解，翻译是一次次推倒重来的修行。哪怕是再资深的译者，面对新稿子的时候，还是需要把心态放平，该查的资料都得查，不能只专注创意的部分，而漏掉体力活的部分。而这个关注细节的过程也是充满发现，充满惊奇。画家老树曾经说过一段话，让我深以为然。“因为画画，开始注意到四季的移易、风物的变换，开始仔细地观察不同花儿的样子、颜色变化，叶子是对生还是互生。这些变化似乎微不足道，但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能够觉察到自己的这个一无所知，心中开始有了谦卑，老实多了。在我这个年龄里，能谦卑一点地活着，复归于对周边事物的好奇与专注，并因了这种好奇与专注，渐渐有了一种持续的喜悦和平静。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下是我亲历的一些好玩的例子。
我们在路上遇到一辆拋锚的“滇B”、三个出了点儿麻烦的年轻穿越族、两对在海岸上拍婚纱照的新人和一大群在夕照中返回东部山区森林的白头翁。
We encountered a broken-down vehicle bearing a license plate from Yunnan, three unlucky young people on their hiking trip, two pairs of couples taking their wedding photo in the coastal line, as well as a large flock of Chinese Bulbul ready to return to the forest amidst the sunset.
观点：纯顺手一查，我发现云南的车牌不是以“滇”开头的，而是“云”。当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我有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快乐。
医院方面说，医院和社会力量合作，对大病救助和大病康复具有积极作用，目前医院与社会具有资质的筹款平台合作，也有信心杜绝之前出现的骗捐等行为。
原译：Guangdong Work Injury Rehabilitation Hospital confirmed that it had set up several trustworthy fund-raising platforms, and would offer greater financial support to critically ill patients.
改译：The Guangdong Work Injury Rehabilitation Hospital has confirmed that it has set up a number of supervised fund-raising platforms which will enable the hospital to offer greater financial support to critically ill patients.
观点：这是我在英语新闻编译时碰到的一个稿子，外专Hazza帮我修改的，把trustworthy修改为更加中性的supervised。这也是新闻写作的特点，陈述事实，而不是添加记者的主观评判。
有一回做了一个国际会议的一个小稿子，其中提到了一个叫Spouse Program （配偶计划）的活动。其实也就是一个简单的社交旅游项目，为参会贵宾的配偶组织一些当地的旅游参观节目。
让我为难的是这个配偶该如何翻译？按照字面意思，参加这项活动的有可能是参会贵宾的妻子或者是丈夫，因为英文单词spouse的意思是 a person’s partner in marriage，强调的还是传统的婚姻关系。
而问题的关键是，有些嘉宾有可能是同性恋，如：贝特尔成为卢森堡首位同性恋首相。这也是继冰岛前女总理西于尔扎多蒂、比利时前总理迪吕波后，第三个出柜的欧洲国家领导人。假设这些嘉宾携带他们的伴侣出席这些活动，那么该如何称呼这些伴侣呢？用 spouse 好像有点不太合适，而简单地用 partner 好像也不够严肃。于是抱着“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精神，我查了相关资料，发现Spouse Program还是比较通用的说法；可有一家国际会议的主办方用了Guest/Spouse Program的说法，我觉得还是比较体贴周到的，另一家机构也用了这句：Your spouse or significant other is welcomed at LTC 100. 这个 significant other 也是用得巧妙。
这个话题还有延展知识。香港行政署发出的总务通告提出，正式场合宜用“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女士及她的丈夫林兆波博士”，但绝不应该以“伉俪”称呼，因为不符合中国传统。在正式场合、官方和法律文件，要称呼林郑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女士”，避免使用“阁下”一词。如要致函行政长官，要注明“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女士”，上款则可用“林太太”。在正式场合致辞要称呼林郑的话，应称呼“行政长官”或“林太”。至于如何称呼林兆波，通告说，在正式场合、官方和法律文件中，宜用“林兆波博士”或“林博士”。
06
翻译的尽头是写作，译者可以从写作学习中学到更多。
何海交摄
坦率地说，目前我还停留在欣赏的阶段，看到一些写得好的文字，会尝试去揣摩作者的匠心。
丘吉尔是语言艺术大师，他讲过一句话，Short words are best and the old words when short are best of all.（短的单词有力，而既短又接地气的单词才是最妙不可言的）。
当情感的加速度与语速成反比时，一首诗的表现力将出现倍增效应。
这是诗人陈先发表达的观点，觉得有趣。像“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告-乃-翁，这三个字一字一念，语速很慢，可背后有汹涌的情感。
coffee
in a paper cup---
a long way from home
这是看来的一首英文俳句，觉得有趣。字面意思是“咖啡，装在一个纸盒里，这里离家好远啊！”初看，尾句有一个很明显的意思跳跃，喝一杯咖啡怎么就激发了思乡之情呢？读了几遍下来，我的理解关键点在那个纸杯上，可能作者平常有惯用的瓷杯喝咖啡，人在异乡只能将就用纸杯，一时间很自然地触发了思乡情绪。这样的写作方式特别吸引人，读者需要足够专注，才能自行脑补原文里的意思缝隙。
07
获得认可的感觉很愉悦，如果没有，那就左手温暖右手，持续努力吧！
何海交摄
前几个月吧，帮审校了一份新闻稿，后来那份修改后的稿件在国外合作方的官网上几乎原文照登，外方代表还专门发来表扬信息：It is a well-written article, clean, short and sharp。当同事转给我的时候，那一刻，我有自豪的感觉。而更多时候，译者是在无声的文字战场默默奋斗。神秀的佛偈有句，“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深以为然，一名好的译者就是需要让自己的身心时时刻刻都处在准备好的状态，Be prepared, you are always to be in a state of readiness in mind and body to do your duty.
何海交摄
在讲到电影拍摄的时候，李安这样说道：“有很多人想法很了得，也能言之有物，可就做不下手，一做，着痕迹了，就觉得不够高妙，久而久之，就不能做了。反而像我们这种笨笨的、脸皮厚的、像小孩一样的，比较容易入门。”我感觉这句话仿佛也在说我自己。当我看回自己翻译过的译文，很容易能够看到诸多不完美的地方，也能体察到当时的纠结与腾挪，在死线来临之前做着各种艰难的选择，就如同我们看自己旧日的照片，还能体味到拍照那一刻自己的情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了追求完美而打退堂鼓，也庆幸自己又笨又脸皮厚，一直在坚持，也感谢那些愿意把稿件交给我的人，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机会，让我去纠结、去提高、去完成。希望这篇小文能给您带来思考与启发。
致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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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老师专门帮我写了两幅书法作品，特此感谢。在文章的末尾，附上了六幅小林老师的漫画，我做了第一手的英译，我的朋友Hazza Harding帮我校对了英文翻译，一并感谢。
小林
漫画
The hardest part of remaining a singleton is dealing with the people who make desperate attempts to end your single life.
Those who make hasty decisions are the first to run from the consequences.
All that you have is due to a lucky accident, all that you have lost is your life.
The only thing that I seem to accomplish each day is recharging my mobile phone.
Doors close the quietest when you leave for the last time.
The wife is yelling, “Football match or me? You must make a choice.”
The husband replies, “Please give me 90 minutes to think it through.”
专访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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